[精神和肉体的关系]肉体沉溺与精神救赎

资讯  点击:   2019-07-18

  当一个人过度“沉溺”于往事,就不可能激情瞩目于未来,更不会钟情于现实而重铸或重塑全新的精神品格。所以,一个人是否真的持存海纳百川的胸襟与气度,该舍当舍、当存必存,关系着能否创造生命中笑越百峰的超越气象和自省、自足的生存意境。诗人郑道远以他的叙事抒情长诗《沉溺》(民族出版社2005年4月版)昭示了人摆脱肉体“沉溺”的艰难与寻求精神“救赎”的可能。
  《沉溺》共八章,凡六千余行,笔者把它称为叙事抒情长诗,即在形式上它是叙事的,而骨子里却是抒情的。从结构上看,诗人所叙写的高远与白云、与斯琴、与盈春的三段爱情经历,分别发生在部队里、复员回乡后和高考进入大学期间,随着时间、地点、场景、人物的转换,情节的演绎最终结束,人物的命运留待想象去填充,长诗因人写事,以事写情的线索十分清晰。在此意义上,笔者认为,长诗是叙事的。《沉溺》所写的爱情历史与曾经客观存在过的历史呈现之间,并不可能完全对等或吻合,而必然存在幻想与虚构。这当然不仅仅由于他们本来就不在一个维度或层面上,诗人呈示给读者的历史故事或历史存在,事实上仅仅有助于我们还原或重回历史的情境中去,去重新体味、再度升华生命中的存在瞬间或永恒。也就是说,诗人所抒发和标举的依然是人的生命中普遍存在的人性的艰难与可贵、丰富与匮缺、奇美与温暖、诗情与忧伤。这些也许只有亲历者才可能写出鲜明的真实和艺术的生动,以至于让人怀疑《沉溺》就是诗人自己的自传或曰自我感情的底片!不过,如果诗人只是对生活的表象进行精细的描叙,再顺势添加些抒情煽情的东西,那就不会越过感性的冲击力,而源源不断地朝向你的内心,让你在感动中震颤,在震颤中反思,在反思中自省,在省悟中完成精神的“救赎”和津渡。
  在汤普森看来,“‘现代性’指涉的是全球发展过程中,文化衍展的主轴。全球文化的同质性发展,其原始是某一个特定亦即‘现代的’生活方式占据了支配性地位”。如此,我们不妨做一个假设――诗人郑道远已经被“现代的”某种“生活方式”所占据、所支配,而他所能完成的仅仅是“沉溺”或“救赎”。从字源学上说,“沉溺”是指人陷入某种不良的境地。在“资本”充斥各个领域的商品经济时代,当一个人沉浸在或沉溺于短期行为的消费热情中,不仅意味着已经丧失物质的再生产的可能性,而且也确证着已丧失了精神再生产的可能性。高远的爱情产生与失败,绝不是他自身的,它所显现并暴露出的是道德伦理与爱欲诉求、文化准则和社会结构准则的矛盾,随着他与军医白云初恋的产生,社会地位、身份角色等等社会性结构因素和人的精神结构失衡或倾斜的矛盾被激化了,悲剧性在逐渐加大,而各种矛盾所呈现的传统价值的合法性危机总是显在或潜在的。所以,尽管高远圣洁地把他与白云的爱情看得很圣洁――“没有你,我青春的杯里只是白水/无色,无味,泼不出些许动人的音响”(《沉溺》第26页。以下只注页码),但等级观念的实际存在,一元性地排斥着其他试图改变它固有轨迹的欲念和可能,进而顺理成章地造成了高远与白云多少有些速生的“精神”爱恋的速亡与速朽。这里,诗人在字里行间所裹挟着的是一个时期里社会共性对人性个性的挤压与阉割。特定时代的爱情与传统的封建时代的爱情在多大程度上有区别?理与欲、义与利的对立是读者不能不想到的问题。无疑诗人在纯粹的想象中要走向审美的高贵与富足。所以他写二人的花前月下并不沉湎于廉价的花前月下的爱情,他常常在对二人生活情趣不同的渲染中夸大彼此的“山野小民”与“大家闺秀”的差别,从而对有些泛滥的情感做出节制性的抒写。诗人并没有轻意地在他所想象的精神圣坛上胡乱地摆放几行煽情诗句,使之成为耀人眼目的铮亮的“银器”,而是在情节的不断起伏中,让人寻觅一对恋人分手的多种原因,从而使诗句产生了多向度的弹性空间。因为人在自省之后,总要产生精神自警,并最终企图完成自我的救赎。所以当诗作并不是简单地让白云与高远的初恋在地位、身份偏见的阳光或空地上晾晒,使之产生指斥或批判意绪时,那“在笑中诞生,在泪中结束”(第111页)的爱情,所产生的并不全是苦涩与无奈。在现实生活中,偏见与习俗的惯性,足以将那些驻足观望者、回头寻觅者、缓行犹豫者碾轧过去;然后,在赤裸裸的良心雨、道德风中剥蚀掉仅存的那点同情心、怜悯心。换言之,诗人在对第一个爱情片断的叙写中,表面上完成了苦涩恋情的开端与发展,深层里,已把人与社会、与环境的结构内化成了人的心理模式并最终成了一种审美的观察生活、省察自身的境像式的表达。
  诗人境像式的表达在长诗第四章开始的第二个和第三个爱情故事的叙写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因为,现实主义的作品总要直面严峻的现实,即使在诗行中加入了太多的想象成分,也并不影响诗人对人的现实生存的进一步追问。如果说斯琴对高远的爱情仅仅是“你在我最寒冷的时刻燃起了火光”(第159页),让“我的爱遭劫历难重新苏醒”(第166页),那么盈春对高远的爱无疑诠释了一棵历经寒凉之后的“枝条”要“泛绿”“吐芽”所需的阳光、温度、营养。依照弗洛伊德的观点,人类文明的进步与负罪感的增强有关,“要把负罪感作为文化发展中最重要的问题,并要表明,文明进步所付出的代价就是由负罪感的增强而导致的幸福的丧失”([美]赫伯特・马尔库塞:《爱欲与文明》第123页,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高远失去白云的爱情,又拥有了斯琴的爱情,而初恋的甜蜜与“……永恒,由于沉浸在一个先验世界中早被转变成了一种压抑的工具,一种对现实苦难的不现实偿报”([美]赫伯特・马尔库塞:《爱欲与文明》第90页,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所以长诗第五章开篇即有对草原无垠、宽远的描写,这除了加重了地域特征的色彩,加重了背景的厚重,也最终完成了“凄苦,那是欢乐的生母”(第202页)的证伪过程。尽管在第五章第十四节里有对“回顾中沉溺”的点题,但高远肉体“沉溺”的深重,实在限制了想象或渴望飞升的欲望。爱情本来应该受快乐本能的驱使,是两情、两心的相知相悦,但经济地位、金钱本位对爱情的搅拌与伤害,从古至今也未见绝迹。所以诗中诗人借高远之口诘问:“是什么?是什么阻止我们相亲相爱?”(第219页)已远远超越了具体爱情本身。在生活中,爱情的成功事实上并不是也不可能是经济解放、思想解放的唯一目的,而自觉或下意识地放弃人文精神的制约,人性中恶性因素就不可避免地膨胀起来。高远与白云爱情关系的萌生,高远与斯琴爱情关系的确立,都是以他的聪明、多才等为前提条件的,可他的这些显性优势与白政委、苗副司令们相比显然微不足道,甚至与包二婶的要求也有相当距离。所以,白云对他的近乎一厢情愿的追求,也是建立在自恃的高傲、高贵的自信上面的,浪漫的只是外衣,痛苦的则是内核。假如白云只是浮躁者或者平庸者,那是万难激活那巨大的生命活力的。白云的浪漫天真的生命快乐本能,最终只能向社会现实来挪移和转化。她的家庭背景代表的是高傲、文明和优越,而斯琴的家庭背景恰好与之形成对比,暗示着平凡、落后与庸俗的实际存在。高远只能在人的原欲冲动的滑行中不可遏制而又身不由己。当社会上的许多平庸之才借助于体制而大施魔法呼风唤雨甚至沐猴而冠的时候,一个青年的元气淋漓的个性魅力,肯定迟早会失去社会的青睐的可能性;而人的创造性一旦失去了生存的条件和必要,生命力必然会萎顿,也只好选择以放肆的姿态去放纵情欲,去破坏和粗俗了。当然,长诗中白云的母亲、包二婶远不是民俗学意义上的社会民间巫师角色,其能量是决定不了她们女儿爱的最终归属的。所以,诗中自然有了情节性的起伏,或表现为妥协,或表现为犹豫,或表现为设阻,最终归结为曲折凄迷的爱情恩怨。只是由于还缺乏必要的故事密度的支撑,只能简单地以对立形式开始,以匆匆或草草的内容完成结束,从而使本该难舍难分的纠缠、撕心裂肺的离别只好让位于议论和抒情。缘于此,长诗在写高远在大学期间与盈春的爱情时是细腻的,并以盈春向高远献出贞操而隐喻苦恋的圆满,这是否可以看作是诗人本能地把肉体及感官当作了观照自身心灵和外部世界的唯一通道呢?事实上在想象的时空氛围中味觉、视觉、触觉甚至幻觉等等都可以成为打通内心与外宇宙的阀门。细小的事物,琐碎的场景,真切的感觉意象,总有无可替代的亲和特质,而诗中众多的对地方风物的流水账式的介绍,描写恰好显示出叙事诗的异质材料的含纳。诗人试图以不同语境的渗透,不同手法的“综合”,来诗性完成多种复杂思绪与深度体悟的叙写策略。诸如盘诘、对话、争辩、缠绕、析释、拼贴、亚叙事、复调、口语等在长诗中多有移借或活用。在并不破坏诗的语言的高雅精致的前提下,也在陌生化、张力寻求方面下了一些功夫。当人与世界的对抗性在习惯视野和惰性思维里,已经“风化”成某种规则,诗人将现代社会的普遍焦虑叙写并反映出来,无疑显示出难得的自省和勇气。
  诗人郑道远以他的智性,在多维的时空的交错关系中巧妙地打开了被先在文化、既定观念所定性了的一个“简单”故事对象,“沉溺”其中,让一个庸常的爱情故事的纹理、褶皱甚至间隙和毛孔都在诗性观照中裸露出隐匿的“意义”。让人感到在视觉上是铆接兼焊接,在触觉上是畸嵌与凹凸,在并不艰深奥涩中造成了跨体混沌、“综合”杂糅,从而让人怀疑诗人是在自觉放逐简洁追求繁复的审美品质。事实上这部六千余行的长诗《沉溺》,应该是诗人生命能量的一次集中释放或喷发,是与生命或生存期待与期许所达成的一种溶解或契约,虽然“沉溺”与解脱“沉溺”总有“几许欢欣”,但在触媒点上并不导向粗鄙化。物象的罗列、意象的创造,唇舌快感的体验或官能发泄的升华,既对抗着伪生命体验、伪崇高,也是对琐屑、油滑甚至轻佻模式的善意提醒。假如,人人都像诗人一样,洞开自我鲜为人知的角落,透过长期被各种思想、文化粉饰遮蔽的生命表象,尽情翻晒本我深处形形色色的忌讳疤痕,袒露一下难以启齿言说的隐秘欲望,放大并开发毛孔般细微的感官和躯体的符号,打通肉体与其他意识的疏密关联,指涉生理之外的生存的阔野,让人性最大限度地敞开,追索的意义定然指向精神的“救赎”。那是“沉溺”过后,走向自由的一个过程。人,不可回避,更不能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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